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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覺得撿破爛丟人，我只是希望能幫上家裡一點忙。」午後來到郊區一間老舊平房，12歲、升讀國一的小恩正在院子裡整理資源回收物資，忙完後又幫忙餵自家飼養小雞及做洗碗、洗曬衣及倒垃圾等家務，小恩62歲的繼父阿成（蘇火成）去年9月中風，現仍行動略為不便，未料今年4月他32歲媽媽阿華（曾冠華）竟罹4期鼻咽癌，父母相繼無法工作。小恩說，他知道癌症是很嚴重的病，媽還要治療休養一段時間，「我撿回收多少賺點錢，讓媽可以多休息，看看能不能早點恢復健康，可以一直陪我到永遠。」

小恩媽媽阿華看著兒子流著汗將撿回的瓶罐、紙箱壓扁、分類，眼神有深深的不捨。她無奈嘆道，從去年9月先生中風後，小恩就開始在學校撿回收，廢紙、飲料罐……等可以賣錢的他都撿回家，尤其寒暑假前很多同學將用過的講義課本和試卷丟在教室後面，他還去問老師這些東西可不可以給他，徵得同意後，他用紙箱裝起來分好幾次帶回家，「雖然每次忙2個多禮拜最多只能賣100多塊，但這是孩子的心意，我也因為兒子的貼心，給我更多力量承受治療的痛苦，不能讓病把我打倒。」

32歲的阿華（右）盼為先生阿成（中）、兒子小恩堅強抗癌，「不能讓病把我打倒」。韓旭爾攝

小恩國小吳姓班導師說，今年上學期結業式那天聽到小恩詢問要拿同學舊課本、講義回家當資源回收賣，才知孩子家困苦，一開學就幫辦申請獎助學金，之後又得知他媽媽罹癌，前陣子安排家訪，見他居家環境簡單，媽媽、繼父都身體虛弱，「小恩雖有小男孩的調皮好動，但也細心乖巧，主動幫忙家務和照顧家人，是個懂事的孩子。」小恩也說，他在電視上看見軍校的招生廣告，「覺得當軍人很帥」，加上家裡經濟不好，今年國小畢業想考中正預校國中部，「每月就能有6000多元零用錢幫家裡，可惜只有備取24」，但他將來還是想讀軍校，能有穩定的收入孝順媽媽。

阿華回述，她和先生阿成都有前段婚姻，自身早年有1段離異婚姻，與前夫僅育小恩這個兒子，9年多前因家暴離婚後單親育子，而先生則與前妻未生育子女。她4年多前在餐廳做雜工，阿成是店裡常客，兩人因而相識交往，「我們年紀雖然差很多，他講話斯文，對人也體貼，尤其與兒子互動很好，讓我們感受到有人照顧真的很好，兩人在2年多前結婚，他把小恩當成自己親生一樣疼愛。」阿華說，婚後她做工廠作業員，先生做吊車、大貨車修理零工，夫妻雙薪5萬多元，「一家3口能開開心心平安過日子，感覺很幸福。」未料病厄接連來襲，打亂平凡生活。

升讀國一的小恩整理資源回收物資。韓旭爾攝

探訪時，見阿成氣色略憔悴，不時眉頭深鎖，表情看得出濃濃愁緒，他感嘆近1年來家裡煩惱事情多了些。他說，自身有多年糖尿病，定期回診服藥控制，「還有體力做粗活」，想不到去年9月竟突發腦栓塞中風，發病之初左側手腳癱軟，無法自理，太太只能辭工照料起居、陪伴復健，依靠家裡約10萬元存款支應生活醫病開銷，「當時我們才剛結婚1年多，一直告訴自己不能拖累太太，很努力做復健，中風2個多月後就能站能走，雖還沒法工作，至少不用全天有人顧，太太才能到工廠當作業員賺錢，每月掙2萬多元，生活雖緊，但總還能過，怎知如今太太病得比我還嚴重。」 阿成說著低頭雙眼噙淚，用手搓了搓後頸，無助全表現在動作上。

提起發病經過，阿華說，自己有抽菸，1年多前開始常鼻塞流鼻涕，「鼻水臭臭的」，到好幾間診所就醫都診斷為慢性鼻竇炎，「那時醫生說這病可能反覆發作，不舒服就回來拿藥，我就沒放在心上」，去年底時常感覺頭痛，以為顧中風的先生太累，直至今年3月時，「左眼突然腫起來，而且一直流眼淚」，數次到眼科診所看病不見好轉，「醫生判斷可能是腦部問題，建議掛神經內科檢查」，她4月初照了電腦斷層，「原本醫生約下周看報告，沒想到隔天就接到醫生來電告知我的顱底有腫瘤，可能是不好的，需要盡快回診，那時我還在工廠做工，當下就蹲在地上大哭。」阿華說，之後轉至耳鼻喉科詳查，診斷罹患4期鼻咽癌轉移顱底骨，「醫生說治療過程會有點辛苦、時間長一點，但我還年輕，要我安心配合治療，其他先不要想太多。」阿華說，她已完成12次的前導性化療，目前正同步進行化、放療，預計9月中完成現階段療程。

罹4期鼻咽癌的阿華（右）因治療副作用導致雙腿水腫無力，兒子小恩幫忙按摩緩解不適。韓旭爾攝

阿華哽咽又說，得知自己病況當下，除了陪同她就醫的妹妹知情外，「我怕家人受不了，不知道怎麼開口，忍了2個多禮拜，還是正常工作，等開始做化療前1周才跟先生和媽媽說，他們一聽哭到不行，很怕我的病治不好。」阿華苦笑說，之前先生中風時，「他很愧疚，最常對我說的是，『很對不起我、連累我了』，沒想到命運總是突如其來，現在先生已能自理，但卻我換我生病了，要先生照顧我、陪我就醫，是誰拖累誰還不知道！」

阿華接著說，她4月中開始做化療，「掉頭髮、頭痛、噁心、嘔吐、全身水腫……等這些副作用我都有，醫生幫我打止吐針也沒用，我就算現在已做完化療，但還是想吐、雙腳水腫，醫生說可能是我體質關係，之前聽說別人說做化療會很辛苦，但我沒想到會這麼辛苦，那是言語沒法形容的。」阿華說，兒子原本獨自睡在隔壁房間，「我做化療後，常半夜想吐，怕吵到先生，只能走到客廳抱著垃圾桶嘔吐，兒子有一次看到，隔天就說要到我們房間打地鋪，只要我起床想吐，他聽到聲音就起床照顧我，小恩不大講什麼話，看他的舉動就知道很擔心我。」

阿成說，夫妻相繼病倒後這幾個月來家裡過得苦，太太做前導性化療部份需自費，「費用5萬多元，醫院補助一半」，微薄積蓄用罄，近期常跟親友周轉借錢，「醫生說我已有年紀，加上中風後活動量減少，出現輕度肌少症，建議除了多運動，還可以補充營養品，現在太太也需要營養品補充體力，可是家裡這情況，我實喝不下去，能省盡量省。」阿成說，他活到這年紀、想很開，「我自己的健康無所謂，只是太太還年輕，希望她身體快點好，看她不舒服，我的心比她還痛，一直鼓勵她堅強治療。」

去年9月中風的阿成步伐仍不穩，需扶牆行走。韓旭爾攝

阿華自幼父母離異，她與2弟妹都由媽媽阿蕙婆單親做工養大，阿蕙婆說，她原本在市區租屋獨居，女婿病倒後，「夫妻常跑醫院」，她便搬到阿華一家住處隔壁簡陋鐵皮屋借住，方便就近幫忙照料外孫。「看到女兒治療這麼痛苦，我很難過，現在阿華沒食欲，也常噁心嘔吐，但有時她會傳訊息說想吃什麼，我下班後就去買食材來煮，我能做的，就是她想吃什麼就煮給她吃，幫她接送小恩上下課。」

阿蕙婆摸一摸自己一頭短髮又說，她沒法替女兒承受治療的痛苦，「上個月我看阿華頭髮掉到光禿，那天我就去把自己的頭髮理光，用行動表示一定會陪她度過這個難關，她還那麼年輕，孩子還這麼小，希望她能趕快痊癒。」阿蕙婆說，她在漁獲加工廠做工，每月掙2萬多元到3萬餘元，「但我最小的兒子還在外縣市租屋讀大學，雖然有打工，還是要每月資助幾千元，在經濟上我只能盡力幫助女兒1萬元。」阿蕙婆說，她另1個女兒在市場擺攤賣內衣褲，「要與前夫分擔1個孩子的贍養費，自身經濟壓力沉重，沒法幫阿華。」阿成父母已往生，手足有2弟妹，他妹妹阿月說，她已退休在家顧孫，「哥哥老來娶妻，還為他高興有人做伴，沒想到兩人都生病，我能幫的不多，只能常常拿些自種的蔬菜水果去探視。」

當地慈善會總幹事表示，經志工通報關懷阿華家，已在5月提供單筆急難金2萬元，並轉介蘋果慈善會基金會。蘋果慈善基金會訪視後，已從「不指定」捐款提撥急難金紓困。癌症希望基金會護理師李佩宜表示，鼻咽癌發生原因與家族遺傳病史、病毒感染和環境因素有關，例如環境空氣污染、吸菸…等等，目前治療上以化放療為主，鼻咽癌病人若無轉移擴散，通常5年存活率高，「若已到晚期，臨床上穩定控制而回去工作的病人還是不少，只不過復發機率比較高，所以定期追蹤檢查是必要的。」（韓旭爾／綜合報導）

罹患4期鼻咽癌的阿華正同步進行化放療。（家屬提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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